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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小翅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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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氏站在前頭, 將謝慧臉上的神情看的真真切切。

要不怎麽說年紀還小呢,縱有心計, 卻不懂怎麽藏在心裏。那臉上, 眼睛裏,沒有一處不寫著自己的野心。

宋氏從來都不喜歡韓姨娘和謝慧, 一個被韓家送到老夫人身邊,又被老夫人塞給她丈夫的姨娘, 她如何能不恨?宋氏不是什麽聖人, 對韓姨娘和謝源生的女兒,也做不到毫無芥蒂。

更何況, 這對母女還傷了她的長安!

如今能給她吃穿, 給她一份做姑娘的臉面, 已經是宋氏最大得善意了。至於別的, 謝慧別想再拿到一絲一毫。

“你回去吧,明兒我將丫鬟送到你院子裏。”這還是宋氏頭一次安插丫鬟在謝慧身邊,不怕別的, 單是怕她出去時候作出什麽有礙家風之事。

否則,宋氏斷不會管她。

“若沒有別的事,你就回去吧,我也累了。”

謝慧躬身退下。

出了正院, 謝慧慢慢停下步子。

蕓香跟在她後頭, 輕聲問了一句:“姑娘,怎麽了?”

謝慧回頭望了一眼,本來以為會看到父親的, 沒想到……又是她想多了。倘若遇見,自己又能做什麽呢,質問他為何對自己不聞不問?質問他為何厚此薄彼,待自己不如謝長安?

只怕真問出來,宋氏又得不依不饒了,謝慧冷笑了一聲,覺得沒趣。

在這個家裏,她一直都是多餘的人。

也罷,他們不給,她就自己掙。謝慧從來不覺得自己矮人一等,所謂尊卑嫡庶,不過是那些當家主母的偏見而已,真要爬上了高處,誰還論你出身?

如今唯一可擔心的,便是宋氏為了謝長安,阻了她的青雲路。

謝慧看了半晌,最後道:“咱們走吧。”

這裏是註定不歡迎她們的。

蕓香瞧著姑娘悶悶不樂的模樣,又是心疼又是自責。心疼韓姨娘不在,姑娘受盡了委屈;自責上回出了餿主意,不僅沒成,還白白叫姑娘失了臉面。

好在韓家的表姑娘是真心替姑娘著想,解了姑娘的困境。

打看見了謝慧之後,宋氏便沒了什麽好心情。有些人,單單是站在那兒什麽也不做,便能叫你想到許多不愉快的事兒。謝慧於宋氏,便是這一種。

不多時,謝源從外頭匆匆趕來,宋氏一看到她,心情更差,冷著臉從喉嚨眼裏哼出了一聲,連一個正眼也沒有分給他:“舍得回來了?”

謝源皺眉:“這是什麽話,我聽到丫鬟遞的消息便回來了,半點也沒有耽誤。你這是打哪兒攢了這麽多火氣,盡往我頭上撒。”

宋氏眼睛一瞪,火氣上頭。

謝源不敢再氣他,只嘆了一口氣:“算了,是我的錯。”

他坐到宋氏身邊,伸手握住了她的手,見她沒躲,又道:“到底出了什麽事,便是生氣,也得說個清楚吧。”

宋氏深吸了一口氣,倒沒有再追究謝慧的事。男人就是這樣,對著你的時候再輕聲細語,百般縱容,可涉及子嗣一事,總歸偏袒一二分。謝源如今因著韓姨娘,對謝慧這個女兒也存了幾分隔閡,宋氏可不想再生什麽事端,叫他再想起謝慧。

心中繁雜,可宋氏說話卻又條理分明:“你還問我氣什麽,先問問你們當初是怎麽料理陳家的?”

“陳家又怎麽了?”

“陳家是沒怎麽著,陳貴妃那女兒,卻是陰魂不散,又禍害起咱們長安來了。今日在成國公府,她串通了一個丫鬟,將長安騙到小道上,還帶了一個男子過去。若不是三殿下,只怕今兒長安……兇多吉少,再沒臉活了。”

宋氏說著,眼眶又濕了。

“又是二公主!”謝源額角的青筋瞬間爆起。他是不愛發脾氣,可但凡遇上妻女之事,便再忍不住。

“長安從小便乖巧,從來不會主動招惹別人。可那二公主卻好,處處為難我們長安,心思一次比一次惡毒,真是蛇蠍心腸!”宋氏現在想著,都恨不得送趙漓去死。

雖然事情還沒個定論,可不論是謝長安還是宋氏,亦或是還在成國公府的韓靜,都能篤定這事與二公主有關。

“那臟東西被殿下帶回去了,不日便能審問清楚;還有一涉事的丫鬟被我押回了府。那位世子夫人倒是精怪,想著兩邊不得罪,連丫鬟也推了出來,寧願裝作不知道這事。你若是不信我的話,大可以去審一審,撬開那丫鬟的嘴,瞧瞧是不是那趙漓做的。”

謝源道:“我自然是信你的。”

宋氏咬著牙:“上回在宮裏,趙漓便想害咱們長安,你們將陳家拉下了水,結果人家卻半點記性都不長。如今更好了,使出來的法子一個比一個骯臟,倘若今兒三殿下不在,長安真出了事,那別說女兒了,你連妻子也不會有了。”

宋氏說得斬釘截鐵:“我可不會管什麽以下犯上,什麽公主貴妃的,她害了我的長安,我必定是要拉著她一塊兒死的。”

謝源又急又氣:“左一句死右一句死,你這到底是要氣誰?”

氣你唄,宋氏恨恨地想著,誰叫你該出現的時候不出現,還在成國公府耽擱了這麽久:“我不管,這回她是怎麽對付長安的,你就要怎麽還給她。”

宋氏說著,嘴角冷笑:“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,公平得很。”

謝源一時楞住,沈默許久,終究點了點頭:“隨你吧。”

宋氏擦了擦眼淚,她知道自己是為難謝源了,可要是什麽的都不做,實在難以出心中這口惡氣。

公主算什麽,公主就能這樣隨便辱人清白麽?

她就不信,憑著謝家和皇後,還能掰不倒一個小小的公主?

宋氏從來都瞧不上陳貴妃和她那一對子女,更甚者,連當今皇帝她都瞧不上。宋氏骨子裏便沒有什麽尊卑貴賤,亦沒有視皇室如天的想法。

歸根結底,還是因為宋氏出身的建安候府。太上皇未登基前,宋家不過是三流的武將人家,天下安定許久,武將在朝中越發沒了地位,宋家又無人脈,家中男嗣,雖久入軍中,仍沒有多少立功的機會。轉機卻是在哀帝盛年之後。堂堂一國君王,卻獨寵貴妃,耽於女色,越發昏庸無道。朝野上下,俱是一片哀嚎。

大抵是連境外的胡人也覺得魏國氣數已盡,於興安十三年驅馬南下,直逼都城,斬了哀帝首級,趙氏一族,死的死,傷的傷,餘下的倉皇逃至江南。大魏山河,一時間風雨飄搖。

正逢危難之際,原先的賀老將軍並宋家子弟率西南的十萬軍馬回京抗敵,歷時三月,驅除胡人,迎回了趙氏皇族。

如今的太上皇,便是由賀老將軍等舊擁戴上去的。

後來論功行賞,賀老將軍功標青史,加封國公,禦賜鎮國二字。宋家也得了建安候的爵位,接替賀家鎮守西南,自此聲名顯赫。

這段往事對皇家來說是秘而不宣的醜事,可對宋氏來說,卻是建安候府的發際史。

在她看來,如今的這位皇帝,和當年的哀帝相差無幾,若論起年輕時的建樹,可能還比不得哀帝。

都是識人不清的蠢物。

幾十年了,都沒看清陳貴妃到底是什麽樣的人,不是蠢是什麽?

宋氏將火氣發了之後,心情便順暢了許多,再看謝源的時候,終於肯給個好臉色了。

謝源嘆了一聲氣,默默地籌劃起了之後該要如何行事。

入夜,芳苓領著兩個小丫鬟將浴室的蘭湯添滿後,起身準備服侍姑娘入浴。

謝長安往後躲了一下。

芳苓動作一頓,心中惴惴不安,以為姑娘厭了她。

謝長安見她如此,忙道:“我今日想一個人待著,不用你們伺候了。”

芳苓猶豫了一會兒:“可是奴婢幾個伺候的不好?”

“怎麽會。”謝長安安慰道,“莫言多心了,只是我自個兒想多泡一會兒。”

芳苓將信將疑地帶著丫鬟出去。

臨走時,還不忘多看了兩眼,確定姑娘沒有什麽不適,方才撓了撓頭,無聲退下。

待沒人,謝長安方才解了衣帶,走入蘭湯中。才坐下,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感覺。

黑色的尾巴尖繞了一圈從她面前冒了出來,略有些興奮的搖著。謝長安一把抓住了它,泡過水,整條尾巴有些濕漉漉的,倘若不是上面還有鱗片,估計她是捉不住的。

謝長安望著它,不知該用什麽表情才好。大概是因為這回它救了自己,謝長安對它的感覺,起了不小的變化。雖然仍不能接受,但已經沒有那麽厭惡和排斥了。

她也知道,倘若今兒沒有這尾巴,她多半是會失了清白的。

說是救命之恩,也不為過了。

謝長安捏了捏尾巴尖,她沒什麽感覺,可那尾巴卻快速地抖動了幾下,好像很開心的樣子。一念起,謝長安又搖了搖頭,她這是魔障了,不過是一條尾巴,還能看出高興不高興?

它高興了,時不時出來溜達一下,自己可就慘了。

“回去。”謝長安嘗試著叫了一聲。

咻得一聲過後,尾巴果然縮了回去。

鱗片劃過後手心有點兒麻,那感覺怪怪的。謝長安閉上眼睛,動了動心神,卻沒有出聲。

水面波動,不時,尾巴又探出了頭。

謝長安喟嘆一聲,原來,她已經可以掌控這條尾巴了。一時間,她也不知道是高興好還是無奈得好。就好像原來可以視若罔聞的東西,忽然間卻發現它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,興許之前她極度排斥這想法,可現在,這事卻又明明白白地擺在她眼前了。

這尾巴,看來是甩不掉了。

“以後好好聽話,不要隨便出來,否則……”

再疼它也要把它給砍了。

沒有回應。

謝長安忽然覺得自己有點蠢,頭疼!她順勢往下沈了幾分,將腦袋埋進蘭湯裏。

咕嚕咕嚕……

一連串氣泡冒出來,謝長安再次露出口鼻。蘭湯溫度適宜,久在其中,睡意漸起。

謝長安斜靠著頭,闔上了眼睛。

後背熱熱的,好像有什麽東西要長出來一樣,癢癢的,謝長安無意識地蹭了蹭,沒有當一回事。

忽而,“砰”的一聲。

謝長安陡然睜開了眼睛,卻發現浴桶漲得四分五裂,蘭湯流得到處都是。

而她自己,竟然沒有落地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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